意娜
藏族地区有一个经典的民间爱情故事。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也是分别来自两个世代结怨的土司家族，而他们的感情被各自的家族发现之后，毫无悬念地遭到了最强烈的阻挠。姑娘家里觉得对方的儿子是为了故意用感情来欺骗和伤害姑娘的，于是派人用毒箭射死了对方的儿子。姑娘得知以后，悲愤地冲进焚烧情人的地方，跳进烈火，以身殉情。两人的骨灰混在一起，但是姑娘家里更加生气，他们把两人的骨灰分开埋在不同的地方；于是两位情侣变成并蒂的鲜花，被姑娘家里发现把花活活折断；他俩又变成双宿双飞的小鸟，姑娘家里又狠心把小鸟打死。最后他俩没办法，男主人公逃到藏北草原的湖中变成了盐，女主人公逃到内地中原的丘陵变成茶。这样，当藏族人喝茶的时候，盐和茶终于可以相聚，姑娘家里再也没办法把他们分开。
这个故事告诉我们，藏族人喝的茶是产在内地，对于藏族人来说，茶和盐是一样重要不可缺少的东西。
但是藏地从内地大量进口茶叶，“茶马互市”已经是宋元时期的事了，在此之前，茶更多的是一种治病的药物或者上层人士的收藏品。传说吐蕃赞普都松芒布结有一次得了重病，不思饮食，有一天他在宫中静养，突然飞来一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小鸟，口中衔着一根带叶子的树枝。他命人把树叶煮水饮下，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。于是他派人四处寻找这种树叶，最后在汉地找到了匹配的树木，原来是茶树。从此茶成为当时的一味药材。
可能是因为与内地交流和商贸往来越来越多，茶在几百年间慢慢成了藏区最重要的一种饮品，也有了“宁可三日无粮，不可一日无茶”“汉族饭饱腹，藏家茶饱肚”这样的民谚，据说藏语词汇里带“茶”字的词条是最多的。
就像开头的这个故事讲的，在藏区，茶大多是后发酵黑茶熬煮并且加盐调味的“清茶”。据说这种做法沿袭的是中原地区唐代以前的旧法，在陆羽的《茶经》中讲到的烹茶方法：“初沸则水合量，调之以盐味”。在此基础上，藏区各地发展出了各种不同的饮茶方法。
最常见的是奶茶，是在清茶里面加上牛奶或者羊奶，也是咸味的。可能是受到欧洲人饮茶习惯的影响，在拉萨地区近代以后出现了一种加糖的奶茶，就是著名的“甜茶”。
另一种被称为“糌粑茶”的饮茶方式更接近内地的古法，这是把茶叶连汤带叶一起喝掉的方式：把茶叶烘干，舂成细末，加水熬煮成浓汁，再洒入一些糌粑面粉和盐调成糊状。这既是茶，也是饭。
著名的“酥油茶”也是藏区各种烹茶方式中最讲究的一种。它有一种专门的细长的木质茶桶，配着一根搅拌棒，搅拌棒的底端带着与茶桶内径相当的木饼。这个工具把清茶、鲜奶和酥油能够充分搅拌均匀。这种茶在高寒的藏区，特别能够抵御寒冷，滋润口唇。
虽然没有随行杯这样的现代产品，迁徙的牧民和驮脚汉有自己饮茶的方式。简单的是不管到了那儿，只要垒起三个石头支起茶锅，不管多冷也能暖暖地喝上热茶，歇歇脚。康巴地区的驮脚汉们还发明了“茶卤”，就是最早的速溶清茶。他们把茶加碱熬成茶膏，不管走到哪儿，只要有了开水，取一点点茶卤在水里搅匀加盐，就成了香浓的清茶。
藏区至今仍不产茶，但是茶文化从内地传过去，越来越深入民间生活也有千年，如今甚至反哺内地。每一种茶在每一个地方都有复杂的源流和各种讲究，不过说到底，只是饮茶人自选的一种生活方式了。
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中心
文化多样性与民族文化研究部主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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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品状元茶
